昨天，在山腳的小市集，我看見了她。
多年以後的她，似已失去了當年的嬌豔？
我站在老王的米舖前面，有一搭沒一搭的隨口閒聊，卻不自禁偷看著她；
那幾個神態親熱的中年男女與垂髫小童，是她的兒孫吧？
而她攙扶著的那個病老頭，眼見已是出氣多入氣少了，但那看似不起眼的五官與輪廓，卻是夜夜在我夢中出現，忘不了／驅不散／躲不開！
然後就是王師兄、李師弟、上官師妹的屍橫就地，還有．．．師父他老人家被內力震碎心肺的驚恐遺容，數十年如一日的，在我腦海中不斷重演！
當年我就該死了，若不是那位高人的殷殷囑咐，我恐怕已再度成為武學上的罪人；
所幸，在我死前，尚能找到資質根骨俱佳的那娃兒。
雖然，此刻的我，已是壽元將盡．．．
聽說那娃兒已在江南成家立業，不日就要重振本派；很好很好，我的一番心血是算不上什麼，但是獨孤大俠若九泉有靈，得知後世傳人能維持武林安定，心中必也欣慰。
只是我沒料到，數月未曾下山，卻在最想見到她的此時，終於又見到了她，依婷。
當年的事，我早已不再怨恨；畢竟在豐厚生活的誘惑下，即使是在武林中名動一時的我，又如何能說服妳，無視現實的壓力？
更何況，我們只是，陌生人！
那一夜是七夕，在月下花前，當妳對我說起，打算嫁給守候多年的他；
雖然我笑著祝福妳，安然自若的與妳道別，但不善隱藏情緒的我，也許早被妳看穿了吧？
而後我快馬加鞭的趕回玉女峰，卻已是家破人亡．．．
江湖最可怕的地方，在於一切不相干的事情，都會被人們穿鑿附會；
然後口耳相傳，直到成為公認的“事實”！
於是很久很久以後，就再也沒有誰，能說出真相了！
放他媽的狗臭屁！
或許，我也變了太多？
擦肩而過，已認不出彼此。
匆匆多年，我借死退隱，江湖上則傳言妳和他逃的不知去向；
於是我掙扎了許多年，尋訪妳的下落；不只一次質問自己：找到妳又如何？
直到那一年，我在西湖對岸的數十步之外，看見妳眼中對他的依戀。
荏時相見早留心，何況到如今？
這些年，妳應該是早已得到了，當年答應我，會得到的幸福了吧。
所以，完全忘了我，也好！
相濡以沫，不如相忘於江湖。
(翌日清晨，風清揚逝於華山天外峰上，神情安祥，嘴角尚有一絲笑意‧‧‧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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